在美联储持续大幅加息与全球资本投资风险偏好下降的共振下,新兴市场国家资本流出压力正愈演愈烈。
8月4日,国际金融协会(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Finance)发布最新数据显示,7月海外投资者从新兴市场股票债券撤离约105亿美元资金,创下2005年以来的最长资金流出时间。
这意味着过去5个月新兴市场股票债券撤离资金高达逾380亿美元,与2013年美联储突然收紧货币政策所引发的状况极其相似。
“若8月新兴市场国家没有跟随美联储大幅加息,这种资本流出状况还将持续。”一位新兴市场投资基金负责人向记者直言,究其原因,一是美元资产利差优势持续扩大正吸引越来越多利差交易资本从新兴市场流向美债市场;二是高通胀等因素所带来的经济衰退风险加大,正令越来越多资管机构风险偏好持续回落,倒逼他们将更多资金撤离新兴市场、大宗商品等高风险资产。
值得注意的是,近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IMF)发布最新预测指出,全球经济正在走向衰退,预计今年全球经济增长率仅为3.2%,比4月份预测值调低0.4个百分点;对2023年的经济增长预测下调 0.7个百分点,至2.9%。
“近期,多家跟踪IMF全球经济预测配置全球资产的大型资管机构也开始将资金撤回美国,相应缩减新兴市场投资组合。”一位华尔街大型资管机构资产配置部主管指出。
在他看来,如何遏制资本流出所带来的主权债务危机与货币大幅贬值,正成为新兴市场国家急需解决的新挑战。
记者多方了解到,目前越来越多新兴市场国家正通过大幅加息等措施遏制资本流出压力。此外,印度等新兴市场国家央行已动用外汇储备干预汇市稳定本国货币汇率。
“但是,这种做法治标不治本,依然无法扭转资本流出趋势。”上述新兴市场投资基金负责人坦言。
记者多方了解到,近期金融市场出现的一个新趋势,是越来越多新兴市场国家正将外汇储备资金回流本国,进而对冲资本流出压力并稳定本国货币汇率。
“相比采取激进的货币收缩政策等措施,众多投资机构更希望看到新兴市场国家能采取措施促进本国经济增长,根本性扭转资本流出压力。”这位华尔街大型资管机构资产配置部主管向记者透露。目前越来越多新兴市场国家也意识到,经常账户顺差与外商直接投资才是稳定跨境资本进出的基本盘,但这需要经济基本面稳健成长的支撑。
多因素触发资本无差别抛售新兴市场资产
一位债券经纪商向记者透露,7月全球资本之所以继续撤离新兴市场,除了美联储持续大幅加息与全球经济衰退风险加大,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是近期大宗商品价格持续回调,导致巴西、哥伦比亚等资源出口型新兴市场国家遭遇较大规模的资金流出。
“此前,俄乌冲突等因素导致全球大宗商品价格上涨,令套利资本纷纷看涨资源出口型新兴市场国家经常项目顺差增加,纷纷涌入押注相关货币升值。但7月以来,随着衰退交易迅速替代通胀交易,大宗商品价格大跌令这些资源出口型新兴市场国家经常项目顺差大幅缩水,正引发套利资本的疯狂离场。”他分析说。若不是中国经济基本面重回稳健增长吸引部分资本流入,7月新兴市场(除中国之外)的资本流出总额或将超过200亿美元。
国际金融协会经济学家乔纳森·福顿·瓦尔加斯表示,以往,全球资本会从一个新兴市场地区转向另一个新兴市场地区,令全球投资机构对新兴市场的配置比例相对稳定,但此次资本流出有着很大的不同,即绝大多数新兴市场均遭遇资本流出,预示着全球投资机构正悄然调低新兴市场资产配置比重。
摩根大通的统计数据显示,今年以来,仅仅在新兴市场外币债券基金领域,资本流出额高达300亿美元,并迅速流向美国国债等避险属性更高的发达国家资产。
“从3月美联储扣动加息扳机起,越来越多全球投资机构都在无差别地减持新兴市场国家债券,因为他们认为在俄乌冲突导致全球经济衰退风险骤增的情况下,减持所有类别高风险资产恰恰是最安全的投资策略。”上述债券经纪商向记者直言。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亚太部主任Krishna Srinivasa表示,俄乌冲突以来,印度的资金流出规模高达230亿美元。需要注意的是,随着美联储发出持续大幅加息信号,包括韩国等亚太地区发达经济体也出现资金外流。
“这表明全球投资机构的风险偏好正快速下降,对新兴市场国家遏制资本流出构成更严峻的挑战。”GAMA Asset Management全球宏观投资组合经理Rajeev De Mello指出。
新兴市场国家的“治本”征途
面对资本流出压力越演越烈,巴西、墨西哥等新兴市场国家开始采取大幅加息措施针锋相对。
“但在资本流出压力不减的情况下,大幅加息举措或是一把双刃剑。”前述新兴市场投资基金负责人向记者透露。在大幅加息与债券抛售潮起的影响下,目前逾20个新兴市场国家国债收益率相比美债高出逾10个百分点,但如此高的利差,往往会被全球投资机构解读为这个国家或存在严重的主权国债兑付违约风险,反而引发更大规模的资本离场与本国货币汇率大幅下跌。
在他看来,相比欧洲央行可以通过货币政策工具购买部分高负债欧洲国家国债以避免欧债危机卷土重来,目前多数新兴市场国家对此束手无策。这背后,是欧元作为全球货币,可以通过各国外汇储备承接欧洲央行货币超发风险,多数新兴市场国家只能依靠IMF等全球金融组织“纾困”以解燃眉之急,但不得不付出财政紧缩与变卖国有资产偿还债务的代价。
记者多方了解到,这也驱使越来越多新兴市场国家遏制资本流出,但此举同样治标不治本,甚至会影响外商投资信心与对外贸易结算,令本国经济陷入更大的麻烦。
在这种情况下,不少外汇储备规模较大的新兴市场国家正另辟蹊径——他们开始将越来越多外汇储备资金撤回境内,对冲套利资本流出压力。
在Rajeev De Mello看来,这或许令新兴市场国家能保持一段时间的资本跨境进出均衡,但要彻底扭转当前资本流出趋势,这些国家更应该将外汇储备资金投向国内重要产业与大型基建项目等,通过促进本国经济恢复稳健增长态势,重新吸引外商直接投资与金融资本流入,才是治本之道。